漁電變質西南沿海魚塭爭奪戰

2021-05-17 00:54 聯合報 / 記者林奐成／調查報導余承翰／攝影

「漁電共生」是政府發展太陽光電的重要一箭，正在中南部如火如荼推動。台南七股是光電熱點，出現太陽能板和養殖魚塭並存景象。記者余承翰／攝影

蔡英文總統年初走訪雲林，強調積極推動漁電共生，要創造綠能、養殖和生態三贏。她口中的「漁電共生」是政府發展太陽光電的重要一箭，正在中南部如火如荼推動。本報調查發現，這支箭一發，西南沿海立刻掀起「魚塭爭奪戰」，衍生圈地、炒地及轉賣租約亂象，原本立意良善的漁電共生恐變質為「利益共生」。搶租魚塭轉賣綠能業

蔡政府為達成二○二五年再生能源發電占比廿％目標，陸續核准六座大型漁電共生專區，去年將六縣市四七○二公頃魚塭畫為「漁電共生先行區」，今年將再推四千零八十公頃「中央畫設專區」，總計八七八二公頃（約三百五十個中正紀念堂面積），估每年發電五十億度。

沿海六縣市多名熟悉地方生態的人士表示，近年藍綠政客搶租魚塭，包括國會立委、地方議長及基層鄉長，紛紛成立公司或派出「牽猴仔」（掮客），以優渥權利金誘使地主簽下租約，再將大批契約轉賣給綠能業者牟利。

本報獨家取得雲林台西鄉一名魚塭地主的土地契約租賃書，也顯示租約在兩間綠能公司之間「轉手」。「綠能最缺土地，（政客）拿到土地會有很多東西可以談。若需要做開發，有時跟廠商配合，有時自己開發。」台南七股海岸資源保護協會理事長楊惠欽透露。

掮客牽線圈地賺價差

土地掮客也參與圈地。台西鄉陳姓魚塭地主透露，數年前有掮客開出每年每分地三萬元權利金，希望他簽下土地租約，但他未答應。

該地主說綠能公司會支付掮客一筆錢，「公司給你（每分地）五萬，你用三萬向地主租，兩萬價差自己賺」。掮客賺中間差價若每分地兩萬元，圈下十公頃便賺兩百萬元，無論之後綠能公司是否興建光電，掮客已先賺走一波。

綠能業者承租魚塭行情，據調查屏東、嘉義及彰化每年一公頃卅至四十萬元，台南卅至四十五萬元，高雄普遍有四十萬元以上，雲林則開價最高喊到五十萬元。

台南堪稱漁電共生最前線，楊惠欽統計，七股養殖區約四千多公頃，綠能業者已租地、買斷或地主有意願承租的魚塭約占四成達一千六百公頃。

「圈地一種是用租的，一種是買斷。土地便宜的地方，承租（養殖）愈多的地方愈嚴重。」楊惠欽說，七股近七成魚塭的地主和養殖戶不同人，成為光電搶地熱區。

在台南北門「蚵寮段漁電共生專區」，開發商臺鹽綠能以每年每公頃卅萬元承租一百廿一公頃魚塭，據傳其中六十五公頃為同一外地地主所有，每年收租一九五○萬元，也無須擔心光電是否影響養殖。

當地人士透露，該地主以前租魚塭給養殖戶每年一公頃三萬，現租給光電價格翻漲十倍且租期長達廿年，成為最大贏家。

光電圈地擾動土地行情，導致魚塭租金和地價上漲。在台南七股，楊惠欽說魚塭買賣價格近三年飆漲逾一倍，從每公頃二百八十萬漲至六百萬；文蛤池租金則漲六成，從每公頃三萬增至五萬，「開發廠商進來把租金抬高還瘋狂圈地搶地，造成養殖戶更難租地」。

七股龍山里長王文財說，虱目魚塭原本每年租金每公頃一至二萬，地主最近卻對養殖漁民調漲租金到五至六萬。台南市議員陳昆和批評，租魚塭的人要養魚，可是租金價格差太多所以租不到，養殖漁民成本就增加。

屏東枋寮新龍社區發展協會執行長林春來也說，當地魚塭買賣價格漲三成，從一分地一百五十萬漲到兩百萬元。彰化沿海魚塭租金也漲兩成，彰化縣環境保護聯盟總幹事施月英批評，光電業者炒作土地墊高地價，「跟養殖業搶地很不合理」。

政大地政學系教授徐世榮說，不希望走回核電和燃煤發電，可是再生能源需要的比例很高，光電板會侵蝕養殖魚塭，如何取得均衡，應有地方溝通討論的機制。

漁業署養殖漁業組副組長陳文深則回應，尚未聽聞魚塭買賣成交價上漲。他強調漁電共生是「養殖漁業為本，綠電加值」，已營運案場的養殖戶誇讚光電板是「夏天的陽傘，冬天的暖被」能夠調節水溫和減少寒害。